Swiftbreeze

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Rütlischwur [1]

生日贺文迟到了将近两个礼拜,我觉得以瓦修的脾气会直接拒收(笑)。
史向,国设,有省份们出没。故事主体来自传说的瑞/士建国史。
预警:有微量血腥场面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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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我们没有,求你们别瞎脑补了。

每年八月一号坐在卢塞恩湖畔顶着四位“元老”的哈欠看自家国民又一次把那一天的事复现得味同嚼蜡,瓦修·茨温利脑子里总会控制不住地开始循环否认三连。

谁让那时的他们没心思担心自己的经历会不会在不知几辈子后被自家人魔改。

“封路,封路,天天就知道封路!这是国王还是土匪啊,这日子没法过啦!土匪至少只打劫不加税 [2]——”

天擦黑时,他终于看到了早上给他指路的人提到的木屋。还没来得及敲门,里面砸东西的声音就让他直接杵在了门口。

“施维茨——”

“怎么,乌里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他们哥俩心疼那头牛叨叨了一天,我屋子都被收税的扒了还不能说两句?那个,不,那群奥地利的死鬼,和那个什么哈布斯堡沾边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一群仗势欺人还出尔反尔的混账!”

“说得好!”

咣!

“瓦尔登你们起什么哄!这是我家的桌子,别踢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又慢慢地垂了下去攥紧腰间的短剑。剑鞘上的纹章正属于他们理论上的“统治者”,那个刚刚被门后的省份们痛骂的家族。

我不是你们说的那样……这句话在他自己听来底气都有些不足。

毕竟他十几天前还与他们家族圈子里的核心成员之一住在一个屋檐下——虽然两人现在的互动基本只限于税务和自治权方面的争吵,还好几次差点儿擦枪走火。就连路上防身用的短剑都是他趁着罗德里赫手忙脚乱地准备前去吊唁国王时从他房间里顺走的。没办法,自己平时练得趁手的武器早就被对方先一步收缴丢去回炉重造了。

但是要把这些全都解释清楚……不,在那之前会被先打个半死吧。

他狠狠锤了锤突然痛起来的头,感到十几天里积攒的疲惫石块一样砸下来。

进退两难。

这是我的家,我的家人,我这样算什么啊。他往身后的干草堆上一倒,继续着没有结果的思考,感到意识渐渐恍惚起来。

直到手碰上了不知什么东西。很凉,还湿乎乎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两个亮点浮在眼前,还伴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狗!他一个激灵翻起来,三两下在草堆上扯开窟窿钻进去。

“什么都没有……可能是闻到老鼠了?”

嗯?刻意压低的谈话声听着就鬼鬼祟祟的。他壮着胆子探出头,但只能看到黑暗中一片模糊的人影,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人。

肯定不会少就是了。

“啧,我们明明是平叛抓怎么搞得跟做贼似的,还得大晚上摸黑。”

“没办法,这几个家伙整天东跑西窜的……”

糟了,是冲着他们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得赶快提醒他们,不然……!

“回来,一个破草堆有什么好闻来闻去的!”外面传来的咕哝夹杂着不满的呜咽声。“等下抓完人让你闻个够行了吧?老实点!”

你想得美!点子电光石火一样闪现。黑色的鼻头再次探进来的瞬间,他抽出短剑狠狠捅了上去。

“嗷——!”凄厉的惨叫炸雷一样打破夜晚的寂静。房前屋后潜伏在黑暗中的狗纷纷迎合,声浪震天。撞门声、喊叫声、脚步声接二连三响起,外面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骤然加速的心跳让他有些头晕。这里危险,不能久留,我也……

准备收剑入鞘的同时,撕裂一样的剧痛从左肩传来。温热的血液猛地从伤口涌出,身上一下子没了力气,他只能任凭摸索着伸过来的手将自己拖出去就是迎面一巴掌。耳朵里的嗡鸣还没散去,雨点一样的拳脚已经落了下来。世界一片天旋地转,砂石擦得脸颊和额头发烫,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倒地的。不知为何燥热难耐的空气带着一股焦味呛进喉咙,他感到整个人要从里到外燃烧起来。

怎么会这么热……

他艰难地撑开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和带着火四散奔逃的人影。

“快逃啊!”

“火!着火了!救命——”

惨叫声不绝于耳。

身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了。热浪被夹杂着泥土气息的凉风取代,黑暗笼罩了眼前的一切。

“怎么样?”

“呃,可能不小心烧死了几个?火都烧上房顶了才反应过来,我都替他们着急。你们?”

“救到了。还有气。”被抱着的身体轻轻晃了下,有人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我们也撤,总在地道里钻着不是个事。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是他们。耳边的声音逐渐模糊,最后归于寂静。心目中家人的声音似乎成为了危机解除的信号,让接连遭受重创的身体不再强行运转,意识很快也随之滑向虚无。

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纵横交错的枝叶和缝隙里漏下来的几缕阳光。他抽抽鼻子,嗅到了青苔的香气。

“你醒了!”身旁少年模样的人腾地坐起来,两眼放光。“怎么样,小家伙[3]?好一点了吗?”

既然醒了,应该就不会再有事了。他点点头。至少以前从战场下来都是这样。“谢谢。”

“嗨,应该的,客套什么!要不是你,我们早就被一锅端啦,彼此彼此嘛!”

“你倒是大方,烧的又不是你家屋子。”不远处的灌木一阵抖动,一个人影钻出来掀开斗篷。“我跑了个来回,一路上没看到人。走吧,都到我家去。小鬼你也是,养几天等伤好了再走。”

几天……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

“你撺掇我们当免费苦力挖隧道防着这一天的时候我们可没说什么。再说,放火救人的主意还不是你自己想的。那哥俩呢?”

“瓦尔登他们?留在湖边钓鱼呢,顺便放个哨。”来者翻个白眼,伸手把他拉起来又戳戳他的脑门。“怎么了小鬼,这么意外?你受的伤放普通人身上死个七八次都富余[4],你当我们都和那帮养尊处优的白痴一样睁眼瞎?对了,你是哪里人,我不记得见过这么小的……?”

“……”

“他是问你代表哪里。”见他不吭声,刚刚守着他的少年指点道。“省份,市镇,哪怕是个村子也可以,像他是乌里,我是施维茨这样——”

“我不知道……”他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一下。“我以前是赫尔维蒂[5],但现在……”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算什么:要名分没名分,要领土没领土,连个能带领自己寻找这些的所谓“上司”都没有。

他知道的,只有自己属于这片土地,和在这里世代繁衍生息的人们。

“无意冒犯,但听起来你现在什么都不是?”施维茨听起来困惑到了极点。

如果一定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希望可以成为你们的盟友。哪怕不代表谁,只是以我自己的身份。”

余光里,他看到两个同伴交换了一下眼色。

“你知道?”

“我知道。”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变得血色全无。即使远在阿尔高[6],他仍然像是亲身经历着远方养育了自己的土地上人们的不满、愤怒、以及不堪重负。“但我一个人……所以才来找你们。”

“你说,你是特地来找我们的?”

“嗯。从阿尔高那边来。”他深吸一口气。“之前和奥地利住在一起,趁着他去吊唁国王跑出来的。”

声音的平静让他自己都惊讶,只不过对面两个省份就没这么淡定了。

“啥?”乌里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瞪大眼睛盯着他,下一秒就被树根绊了个大跟头,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你居然和那种人搞在一起!?”

“我的上帝,为什么?我是说,如果你是我们这边的人,为什么还能……他们……”施维茨的状况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几个世纪后后,他们会知道他当时的表情可以被概括为“怀疑人生”。

“罗马还在的时候我们就认识,那会儿事情不像现在。”但那都是以前了。他耸耸肩,随即被伤处的疼痛弄得皱紧了眉头。“以前他忙活的那些事不怎么影响你们。听着,我不是替他说好话,我有那个闲心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我昨晚在门外听见了,我知道你们不待见他,所以才告诉你们这些,免得最后互相猜忌。”

就像我们两个。那些毒药一样将几个世纪积攒下来的友谊腐蚀得面目全非的谎言只是回忆都让他嘴里发苦。哪怕是现在一拍两散也比以后分崩离析要好。

“现在挑明,至少不会连累了你们。”他听到自己的叹息。

身旁的两个省份没有回话。一时间,周围只有脚踩树叶的沙沙声。四周的寂静压迫着耳膜,整座森林像是和他一样屏住呼吸等待着。

“谢谢。”前方的树丛里开始透出光时,施维茨打破了沉默。“我们知道的。”

啊?这次轮到他懵圈了。

“这是你的吧?”头顶被轻轻敲了下。乌里正握着他昨天不知何时脱了手的短剑。“就掉在你身边,看着做工不错我就捡回来了,结果旁边这位一看就吵吵领主的手下不可能配备这种段位的武器,我怎么解释不是我私藏的都不信。”

“直到后来给你治伤的时候我们看到剑鞘在你身上。”被点名的施维茨转转眼睛。“才弄清楚那条被豁了鼻子的狗不是什么上帝显灵。不过,也看到了那上面的纹章就是了。我们其实多少都猜到了,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你,毕竟我们一提到那帮人牙都痒痒,弄不好就……给你,先用着这个。等回头有时间了我再给你弄一把趁手的剑。”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的言外之意,对方已经解下腰间的匕首递了过来[7]。

“但是……这是你的……”他不敢相信头脑拼凑出的信息,舌头也随之开始不受控制地打结。

“拿着吧。”后者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以后要一起真刀真枪把那群蛀虫打出去的,总不能让战友空着手上战场吧?”

“谢谢。”他接过还带着对方体温的匕首,感觉像在一个梦里。

“没什么好谢的。”乌里揉了把他的头发。“你为我们做的我们也都看在眼里,自然要有所回报。Einer für alle, alle für einen[8],联盟就该这样。走吧,带你去见见那哥俩。我们本来是打算今天宣誓正式结盟的,你来得正好。”

小径两旁的树木逐渐变得稀疏,最终在森林边缘化作顺着山坡一直铺到湖边的绿草。坡下,两个东张西望的人影向他们招了招手。

“这两位……呃,虽然天天吵着要分出个上下[9]来,但都接受翁特瓦尔登的称呼。”走到近前,乌里对着怎么看怎么像的二人挠了挠头。“你们两个,这小鬼是赫尔维蒂,今后就跟着我们一起啦!”

“哦?查清楚他不是那边的人了?”

“他都告诉我们了,主动的。和咱们想的其实差不多。”

“我们相信他不再是了。”施维茨冲他眨眨眼睛。

我不再是了。他攥紧腰间新收到的匕首。“我发誓。”

“那就来吧。手伸出来。”

他依言伸出手和其它人紧紧相握。

“我在此立誓,从今天起,与在场所有人结为永久同盟。”

“我在此立誓, 从今天起,与在场所有人结为永久同盟。”五个的声音合而为一,掷地有声。

“我承诺将不为威逼,不为利诱,彼此扶持,无所保留,将生命与荣耀献予同盟的独立与自由,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他握住手下不知是谁的手.

天地为证。

一阵风起,吹散了天上的白云。群山环抱的湖泊在金色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这片天地在透过自己的眼睛祝福它刚刚见证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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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Rütli是卢塞恩湖畔的一片草甸。据传说,来自乌里、施维茨与翁特瓦尔登三省的代表于一二九一年八月在此订立同盟,形成了日后瑞士的核心。这一事件被记载为Rütlischwur,即地名 Rütli + schwur(誓言)。

  2. 这里被骂的是哈布斯堡家族的鲁道夫一世(Rudolf of Habsburg)。故事中的三省在他上任之前是直接向神罗皇帝报道的,不受其它领主管辖,享有很大的自治权。但此君1273年登基成为King of German (对不起不知道中文对应什么)开始在此实施铁腕+重税为战争提供资金来源,更是在1291年通过土地收购几乎切断了三省途径卢塞恩湖的贸易路线,最终促使三省在他去世(1291年7月)后结盟保卫自己的独立。

  3. 三省结盟前对应地区先是由凯尔特部落定居,后经历了罗马化和日耳曼化仍然是散沙一盘,从未有过成型的国家,所以在我的理解中当时的瓦修应该是停留在小孩子模样。

  4. 补充一句,大人也会。肩膀下有不少大血管。瓦修没挂纯属意识体自带的buff加持。

  5. 赫尔维蒂(Helvetii)是公元前在瑞士高原定居的凯尔特部落(or部落的集合体)。

  6. 阿尔高(Aargau)是瓦修家北部的一个省,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城堡所在地与居住地,直到1415年城堡被伯尔尼攻陷。

  7. 施维茨是瑞士军刀的故乡,所以在这里安排了他送武器给瓦修。

  8. 德语,意为“One for all, all for one”,是瓦修家的非官方格言。(个人不是很喜欢“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翻译,主要是后半句感觉因为站在了“我”的角度没法突出互相扶持的原意,就直接上了原文。)

  9. 翁特瓦尔登后分裂为上瓦尔登和下瓦尔登两个省。由于具体时间已不可考,此处直接采用双省的设定。

P.S.:如果有人在贴吧看到过同样题目的文章,嗯,那是我去年写的。没情节还掉了一堆书袋没脸发在这边,又实在抢救不能,只好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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